之一、愛妳的心隨妳流浪在東京

88、09、16 凌晨

跟網友們聊起妳跑遍了半個東京，只是為了一個長不大的男人兒時的夢，他們的羨慕跟訝異，聽在耳裡竟是我無法言喻的絲絲歉意。

在東京街頭，妳疲憊的聲音從話筒中席捲而來，我只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妳說妳在異國都市的狼狽模樣，妳說妳在日本街道中的迷離情懷，這些我都能想像，可是卻不能如妳那般深刻的體會。

想妳平日不經意的俏皮迷糊，想妳對我流露出的小小依賴，我怎能讓妳一人身陷幾乎陌生的都市叢林？我的坐立不安在台北某個角落悄悄發酵。

知道妳總是為了我，硬著頭皮在不知名的迷宮街道裡匆匆地穿梭，甚至讓大家都驚訝地帶回大包小包的戰利品…我的心是放下了，卻也沉澱出千萬的情意綿綿。對妳的恩愛難斷，戀妳的心意僅留於手札間的隻字片語。

之二、集集大震

88、09、22 凌晨

相信昨夜妳我都過了一個無以名狀的驚魂夜晚。這一震，震垮了多少小市民的人生大夢，也粉碎了無數人的美麗家庭。

聽著各地傳來的慘重災情，看著報端滿地瘡痍的廢墟，眼淚，晚了二十四小時流了下來。人性總是自私渺小的，慶幸自己的親人無恙，卻無力去挽回他人的悲傷。在劇烈搖晃的二十秒中，突然感到時間的漫長。甚至，絕望；狂震掃過，奔回老家探視，確認一切安好之後，卻遍尋不著妳的蹤跡。焦急，如那綿延不絕的千百次餘震，一而再，再而三地撼動我脆弱無助的心地。

「是否，這不安的感覺正如那孤單佇立在頹廢家園前的餘生塊肉？」那一夜，我的思緒不斷地奪門而出只為了尋妳。

在板塊跟地層之間的竊竊私語中，在我曾經認為固若金湯的小小堡壘底，猛然想起日前讀過的一段話語：「相愛是一種莫名的恩寵，不論是命定的血緣或是主動的選擇，緊緊追隨你所愛的人吧，當他還在你的視線之內。你如何能得知他是否還會回來，回到你所知道的世界。」

我知道該如何去愛妳或是我的親人們，就用「下一秒是末日」的悸動情懷，去面對種種緣分的生滅起伏，去珍惜每一顆生命沙漏落下的沙粒。

不管未來如何，請妳牢記，曾經有一個人，那麼樣倉皇失措地愛著妳。

之三、約定

88、10、03 中午

是恍如隔世吧？在我們眼前流轉過這世間的生離死別，一瞬間，生命的意義、人性的對立、天堂與地獄，都在大震過後的荒蕪裡，無聲的上演，落幕。

這世界充滿著不確定性，無人知曉未來、明天、甚至下一刻、下一分、乃至於下一秒將要發生什麼？妳我之間的小悲小愛，在面對浩劫輾過的悲情城市，只能渺小地仰望光明的到來。

看到我們牽手走過的鄉間小鎮，變成一座座不忍卒睹的龐然廢墟，不由得讓人驚心動魄；那悠然古樸的集集小站，竟頹倒成不願記憶的扭曲容顏。這土地不斷的抽搐，撼動每個人脆弱的心靈，包括我和妳在內。集體的憂鬱，擴散如不可收拾的煙霧瀰漫，我不由得倒抽一口寒氣，緩緩吐換出體內盤旋許久的暖意，只想溫暖妳，也只能溫暖妳。

突然發覺，所謂「盟約」，不過是人們在萬般不確定之中，唯一可以安慰自我的小小手段。我們不見得可以平平順順地一起走完有妳有我的美麗人生，但是我仍然願意給妳、給我自己，一個小小的「約定」....

遠處的鐘聲迴盪在雨裡，我們在屋簷底下牽手聽幻想教堂裡頭那場婚禮，是為了祝福我倆而舉行一路從泥濘走到了美景，習慣在彼此眼中找勇氣累到無力總會想吻你，才能忘了情路艱辛你我約定難過的往事不許提也答應永遠都不讓對方擔心要作快樂的自己，照顧自己，就算某天一個人孤寂你我約定一爭吵很快要喊停也說好沒有秘密彼此很透明我會好好的愛你，傻傻愛你，不去計較公平不公平

之四、遲來的玫瑰

88、10、30 凌晨

一束遲到多年的婉約情意，終於，從我手中怯澀遞出。 曾經年少，泅泳過愛情自體繁殖的幽深心海，沒有遺忘的不過是一個渺小的瑣碎願望-－送束鮮花贈與心愛鍾情的女子。

或許是造化弄人，一直、一直，沒能送束鮮花給深愛的人。於是我覺得，「送花」，真的是一種特權，而我只能行使這種甜蜜的特權，在我的想像裡，在我的夜晚跟睡眠的夾縫當中。

也曾掉過淚，輕輕悲傷我緩慢流逝的光陰，還有我藏於背後，那座被迫隱晦的秘密花園。擔心我自以為是的可笑愛情如背後逐漸凋零的綺麗花叢，所以我將等待的心情灑落成虛幻的夢土，把軟弱的靈魂驅趕到未知的遙遠，正如妳所見的殘破詩集「文字遇」中的零落語句－「花謝了，就什麼也不是了」。

我記得妳來時的面貌，與我期盼一生的愛情容顏並非相同，雖然氣餒，卻也看清這世間的真實光景。若當是妳承接我手中緊握許久的枯萎花朵，那也注定無人在妳之前踏進我心底悄悄搭造的小小天堂。

我知曉妳是溫柔的河流，灌溉我心底的方寸花圃；我知道妳是迎風搖曳的清秀花蕊，揚手飄散希望的花粉，豐富我那乏善可陳的貧脊生命。 愛看妳嬌媚勝花的含蓄笑容，正如那抹綠江南的多情春風，又如那湖光山色的靜鎰深意，隱約牽動這紅塵思念於百轉千迴。

花是遲來了，但我倆終究是見面了。雖然這些花兒有點憔悴，我想就算是凋謝了，再也不會「什麼也不是了」。

至少我們會記得，我曾經在難以追憶的年代，遞了一束花給妳；妳在無法掌握的前世來生，收下了一把為愛綻放的心情，輕輕地捧在妳我的胸前，總是捨不得離開。

之五、變遷

88、11、03 午後

這小島上的種種事物變化得很快，包括城市的面貌，人文的轉化，以及情感的變遷。

與妳談及冰青、小浩之間的隱藏問題；看見小平、小高的互動關係，我不禁輕嘆了一口氣，因為他們都忘了當初愛上對方時的美麗心情。在時間的洪流底，每個生命都要被迫接受「生老病死」的必然過程。生命有限，扣掉「生活起居、日常作息」在一生當中所耗費的時間，我們閒暇清醒的時數更加有限。

正因如此，當以一種珍惜的心情，跟誓言相守的愛人攜手走過以分以秒度計的寶貴光陰。我們都該明瞭，眼前的幸福並非能長久擁有，這現實的世間乃是由無情的因緣聚合而成一個巨大舞台，卻讓這世上億萬的有情眾生相爭癡迷。而當那諸多因緣分崩離析之後，這所謂的「虛假幸福」自然就回歸于不曾起伏的「滾滾」紅塵。

正如妳愛極了老照片，總愛遙想那浮光掠影中來去的情景、在過往的時光中流逝的笑語、在悲喜的歲月底離合的人影、在如夢似幻的老舊城市裡頹倒的過去。其實妳骨子裡暗藏著懷舊的浪漫情懷，遠是我難以比擬想像的浮雲盡頭。

我也愛老相片，但總會感傷，於是乎我並不愛看。儘管如此，面對這捉摸不定的塵世變遷，我仍是選擇留戀不肯放手，因為我知道－「緣分終究有盡時，當惜花兒未離枝」。

之六、哀愁的獅子

88、11、17 午夜

日前，我們相偕上山喝茶，在禪園裡妳興致勃勃地拿著雜誌，告訴我那遙遠歐洲大陸的雄偉山腳下，一隻獅子的悲傷神情倒臥在妳我忘了名稱的山崖底。

是啊，這獅子側臉垂目，自然生動的鬃毛流露出細緻的質感，讓人不禁讚嘆雕刻師的鬼斧神工，以及自然光景融合人為藝術的渾然天成。

但我的目光卻隨著那獅子的惆悵氛圍下無意識的流動，瞥見它的嘴角咧成難以言喻的憂傷弧線。我看見，一個浮面表象的滄桑勇者、一種鑲在堅冷石像裡的脆弱本質。

如此熟悉的容顏，我彷彿自年少開始就經常夢見，是我所見的現代都會女子，刻意隱藏的真實面貌。這個時代的女性被迫堅強，總是要武裝自我來面對無情社會的接踵挑戰，如我看見的妳，如我看見的冰青，如我看見的小學妹。

或許男人們永遠不知道如何去觀察女人的重重心事，更遑論去理解體諒女人的「莫名」舉動。凡事之所以「莫名」，那是因為人們不懂。

其實我覺得不難去理解，關於周遭人們的苦處，給我一點時間，我總能對應出訴苦者的痛楚所在。那是種長久以來的習慣，只是為了幫助我自己逃逸出自身的煩惱，事實上，我並不是真正地關心他人，只是想規避緊緊跟隨著我多年的深沉夢魘。

難怪妳會擔心，這樣的人格特質會招來無謂的困擾。妳的深思沒錯，因為在我的眼裡，總是望見來來往往的悲傷雄獅，寂寞地在無垠的草原上沉默地踱步。我也不知，何時才會看不見那些皺眉無淚的虛偽勇者。

也正是因為我的眼，才能看見妳、留住妳、擁著妳、疼著妳、愛著妳，那頭曾經在落寞草原上旅行的疲累獅子。